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

據史學家考證,花木蘭的故鄉位於商丘市虞城縣區內。虞城縣內現存有花木蘭祠堂、花木蘭陵園等多處花木蘭紀念場所。這些地方存有歷朝歷代許多紀念花木蘭事跡的碑文。透過這些飽經歲月侵蝕的石痕字跡,朦朧而又鮮活的花木蘭仿佛正在朝我們走來。讓人覺得她既華麗又樸素,既傳奇又真實。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惟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

花木蘭的故鄉虞城,當時隸屬於新興的鮮卑國家北魏統治下。北魏在十六國的中期,領土狹小,然而幾代君王的努力經營,令國力逐漸增強,領土不斷擴大。到了十六國的末期,北魏已逐漸擁有稱霸天下的實力。然而,北魏卻一直有著一個難以根除的心腹大患,令統治者擔憂不安,這便是北魏後方的柔然王國。

柔然同樣是鮮卑族的一部,活躍的區域毗鄰北魏。為了爭奪生存空間,柔然與北魏進行了長達一百多年的戰鬥。

北魏明元帝時,柔然對北魏的威脅逐漸增大,年年侵擾,北魏損失慘重。公元424年,明元帝去世後,柔然大舉入侵北魏,魏太武帝拓跋燾不到16歲就被迫率軍出征。結果被敵軍包圍五十多層,經過英勇奮戰,拓跋燾終於擊退了柔然這次規模空前的大舉入寇。

後來拓跋燾在統一北方的過程中,數次攻打柔然。尤其在北魏神鹿二年,拓跋燾率大軍兵分兩路進攻柔然,一舉擊敗對手,使柔然分崩離析,勢力漸弱,不再對北魏構成大的威脅。

《木蘭辭》中所述的戰爭,恐怕僅為數不勝數的戰鬥之中的其中幾場。詩中描述魏武帝打算再次征討柔然,於是廣泛招募士兵:「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花木蘭的老父親是個從事軍事工作的人,曾多次為國出征,屢立奇功。可惜歲月不饒人,現在他白髮蒼蒼,滿身傷痕。然而,他還是被上級徵召,雖然知道此行凶險重重,但為了家族的榮譽和男子氣概,只能不惜一切前往出征。

然而,這件事卻讓孝順而敏感的女兒花木蘭知道了。從前,花木蘭的織布機總是唧唧復唧唧地響著,聲音洪亮愉悅。但現在,卻再也聽不到機杼之聲,只聽到花木蘭的唉聲嘆氣。花木蘭感到憂愁的是:「自己沒有哥哥兄弟,無法代替父親出征。而父親這把年紀,倘若出征,自己如何能放心得下呢?」經過深思熟慮,花木蘭終於將心中的一團亂麻編織成了一個偉大的決定,那就是假扮男裝,代父從軍。

放下過去需要勇氣,花木蘭對自己的女兒裝扮多麼留戀呀,美麗的髮飾、明亮的鏡子、可愛的裙子,都是她珍藏多年的寶物。但一想到那年邁的父親,她便毅然決然地拿起寶劍剪下長髮,用頭巾綁住短髮,然後奮勇出征。

花木蘭內心十分悲傷,因為要離開爹娘,開始全新的陌生、嚴酷且艱苦的軍旅生涯。對一個被嬌養的少女來說,這是多麼委屈和不容易的事情啊。

但她已經變身為一位穿上戎裝的女戰士,透過「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她已經準備好迎接出征,去為國家建立功勳。一想到這,花木蘭充滿光榮、自豪和力量的感覺,渾身油然而生。

《木蘭辭》中雖只有簡短的幾句,但所描述的花木蘭出征打仗的情境卻是十分豐富生動的。「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形容了花木蘭赴戰場所要面對的艱難險阻,路途遙遠,危險重重。而「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描繪了寒冷的戰場上士兵們身穿鐵甲,手持金鐘,迎接著寒冷的冬天,頂著鋒利的寒光而戰。而最後一句「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則道盡了戰爭的殘酷與犧牲,戰場上的生死存亡,以及勇士們戰後歸家的情景,使人不禁深感敬畏。

「赴」字所寫出的,是士兵們無畏的豪情,他們跨越了萬里距離,度過了難以想象的荒山峻嶺,最終抵達戰場,進入了生死搏鬥的瞬間。那關山的險要,已不足以阻擋他們的勇猛腳步,就如同飛鷹疾馳一般,一路狂奔,冒著流箭密布的危險,冲入敵軍陣中,展開了一場場殊死搏鬥。士兵們以「赴」字寫下了他們的覺悟,戰鬥對他們而言,就如同前往盛宴一般,不畏生死,全心投入,直至最後。

花木蘭所處戰場的環境惡劣,鮮少娛樂和輕鬆之刻,盡是嚴明的紀律、嚴格的守備,加上寒冷刺骨的天氣,令人難以忍受。

花木蘭在戰場上所承受的殘酷。經歷多年、經歷無數場戰鬥,花木蘭幸運地活了下來,但在戰場上所經歷的種種困苦、疲憊和失去的同袍,讓她的內心深處充滿了悲痛和懊悔。

至於花木蘭如何保持女兒身份不被揭穿,詩中未有交代,但想必花木蘭一定是刻意地隱瞞了身份,以男兒身份投身軍中。由於她在戰場上的表現非常出色,也沒有什麼違法的行為,加上當時社會對於女性的限制較多,所以沒有被發現其女兒身份的風險。

花木蘭為了成為一名合格的女兵,必須付出比普通男兵更多的努力。射箭、格鬥、負重、長途跋涉,這些訓練科目對男兵來說都是魔鬼教程,但是花木蘭咬著牙一步一步堅持了下來,她開始時估計在團隊裡的成績處於下游,經常遭受同伴的諷刺和嘲笑。她能做的就是暗地裡為自己加課,男兵練一百次才能掌握的,她練了一千次,甚至更多。漸漸地,她的成績越來越好,甚至名列前茅,男兵們開始對這個長相俊秀、體格瘦弱的另類同伴刮目相看。

在戰場上,花木蘭的表現非常優異。她善於觀察環境和敵情,能夠迅速作出反應。她的箭法也非常高超,經常能夠精準命中敵軍要害。此外,她還勇猛無畏,不怕犧牲,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去完成任務。正是由於她的優秀表現,才讓她在軍隊中贏得了尊敬和信任。

雖然影視作品中對花木蘭立功的情節進行了一定的虛構和想像,但真正的花木蘭也一定靠的不僅僅是勇猛和武藝,而是她的聰明才智和女性特有的靈敏性。她能夠迅速適應新環境,發揮自己的優勢,運用自己的天賦來完成任務,這才是真正的女英雄。

花木蘭在男子軍中隱藏自己是女性的身份,的確是一項十分艱難的任務。不僅要在戰場上表現出勇敢、果斷的氣度,還要在和粗魯的男兵相處時謹言慎行,切忌暴露自己的性別。在這樣的環境中,身體的種種需求和情感的波動,都需要花木蘭用各種方式加以掩飾。她不能像男兵一樣隨意使用公共設施,不能像男兵一樣不顧個人衛生,不能像男兵一樣毫不在意自己的外表。但即便如此,花木蘭仍然能夠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以及女性獨有的敏感和靈活度,繞過各種危機,順利完成自己的任務。

最終,花木蘭完成了替父從軍的任務,並表現出色。她不僅成功隱瞞了自己的性別,更因為勇敢的作戰建立了重大的功勳,受到了皇帝的招見。“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勳十二轉,賞賜百千強。可汗問所欲,花木蘭不用尚書郎,願馳千里足,送兒還故鄉。” 皇帝原本想要委以重任,但花木蘭卻回絕了,因為她心中有一個堅定的夢想,那就是回家。花木蘭渴望回家不僅是為了和親人相聚,更體現了她對過上安逸的田園生活的向往。

皇帝批準了花木蘭的要求,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花木蘭騎上千里馬,飛奔向故鄉的方向。

花木蘭回到家鄉,熱情地與親朋好友見面後,便回到自己的閨房。這裡的佈置和十二年前離家時沒有任何不同。花木蘭坐在鏡前,像個小姑娘一樣開始為自己梳頭,貼鵝黃。雖然開始的動作有些生硬,但她很快就找到了感覺。愛美是女人的天性,無論這個天性被長時間抑制,只要遇到合適的條件,就會重新綻放。

花木蘭歸來之後,不僅讓親人感到驚喜,就連她的戰友們也對她的變化感到十分驚訝。當花木蘭經過一番打扮之後,她的容顏更加清秀脫俗,配上略顯疲憊的英姿,更是讓人不禁心生敬畏。眾人相視著,異口同聲地讚嘆道:「原來這個一直跟在我們身邊的花木蘭,竟有這麼大的改變。真是讓人驚艷。」花木蘭雖然心中有些尷尬,但同時也感到莫大的滿足。她明白,一個女人的魅力並不僅僅來自於外表,更來自於自信、獨立和勇氣。

《木蘭辭》幾乎是以一種喜劇與狂歡的手法結尾,「出門看火伴,火伴皆驚惶。同行十二年,不知花木蘭是女郎。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看著同伴們驚慌失措的表情,花木蘭必定帶著一種勝利者的自豪和喜悅。

所有的疑問都已迎刃而解,戰友們不禁為這些年來花木蘭的犧牲與堅持感到欽佩,同時又為自己未能在戰場上對這位女俠多一些照顧和呵護感到內疚與難堪。

然而,看到如此歡樂的花木蘭,戰友們又都心境開朗了。是呀,戰爭畢竟結束了,讓我們一起舉杯,祝願花木蘭也祝願自己能從此過上幸福快樂安寧的生活。

花木蘭的傳奇故事似乎繪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然而,花木蘭所得到的幸福,隱隱彷彿有著一個未完待續的劇情,似乎將在峰迴路轉之中繼續演繹。花木蘭未竟的故事中,難道還會有波瀾壯闊、陰謀詭譎,甚至是悲劇嗎?

或許,沒過多久柔然會東山再起,翻江倒海,北魏再次陷入戰火,而作為超級女俠的花木蘭將再次受徵召,最終不幸戰死沙場。

又或許,「木蘭是女郎」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皇帝得知此事,對花木蘭的容貌印象深刻,欲將其迎入後宮,成為一位妃子。然而,花木蘭宁死不從,最終也只能選擇不屈而死。

花木蘭的故事,似乎還有著未知的結局。

侯有造在《孝烈將軍祠像辨正記》中寫道:「孝烈將軍魏氏,本地之女,名為木蘭。經歷多年,參與十八次戰役,獲得十二次戰功。天子接見,欽佩其英勇,擢升為尚書。受到崇高的待遇,然而她堅持不去,懇求被派遣回家鄉巡視家室。她脫下戎裝,穿上閨裝,回到父母的家中,讓所有人感到驚訝。人們都說,從有人類以來,從未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子。衛兵傳回消息,她的事蹟傳到了朝廷。天子召她回宮,欲將她收入後宮,然而孝烈將軍堅持道:臣無媲君禮制。她發誓以死抗拒,威勢逼人,最終選擇自盡。這就是為何她被贈予孝烈之諡的原因。」

若花木蘭接受了皇帝的高官厚祿,她的結局又會如何呢?

清朝一位自稱為贏國舊主的作家寫了一部名為《木蘭奇女傳》的小說,回答了這個猜想。故事講述了唐朝初年,花木蘭服役十二載,穿越萬里,橫跨戈壁,生死關頭,因屢立戰功而被封為將軍。

然而結果卻是,李世民聽信了張昌宗、李淳風等人的妖言邪說,認為天象預兆不祥,擔心花木蘭會奪取李家江山,於是下令搜捕花木蘭。但花木蘭為了顯示自己對朝廷的忠誠,選擇了以死明志,最終不惜剖心自殺。結局可謂慘烈非常。

無論是哪種結局,都比《木蘭辭》的結局更悲劇,更加深刻。

因此,希望花木蘭從未參加過戰爭,讓她在「唧唧復唧唧」的織布機旁度過餘生,在梳妝打扮的鏡前靜靜梳理頭髮,享受孩子和丈夫的陪伴,一生平安幸福。